昨日恰逢一月一日的假期,遂得闲在家。大抵二时左右,就听得村人在互相问候,家中有无备好爆竹。家门正对村中通路,一侧便立着奶奶经营的小卖部,小店开的年岁记不着了,只是自我有记忆起,小店里似乎就是这般簇着人的模样。爷爷穿着黑色的羽绒服,闲闲地坐在门口抽烟,他是几十年的老烟枪,家人屡劝不行,后来也就由他去了。
他说,他都这么大年纪了,连口烟都不给抽,世上走一遭也太亏。村里头的李大娘,瞧着那头聚着许多人,插着裤口袋向着爷爷走过来。“哎,你买爆竹了么?”爷爷笑吟吟地问。“没呢,这是怎么?”李大娘瞧这那头又瞧爷爷。“接谱啊。”爷爷道。“哦,那老林你这里有卖么?”爷爷摇头:“只有十块钱小的。”
又听得那头堂客们在谈,“刚刚去镇里买的爆竹,还好来得及,接谱这么大的事。”接着锣鼓响起来了,堂客们敲起锣鼓,“咚—呛—咚咚—呛。”过会声音突然停了,领头的胖婶扯着嗓子喊:“嘿,这不练下子还真不行。”其他堂客也应和着:“是了,咱们抓紧练,马上谱要到了。”男人们忙着打电话问谱什么时候到,忙着将鞭炮从村头铺到村尾。圆圆的鞭炮伸展开滚啊滚,听得“哎呀”一声,差点滚到水塘里,所幸它晃晃悠悠地停了,激得一片欢语。
“来了,来了。”堂客们去村口迎着了,鞭炮声响,红色翻飞着,喜气飞溅着。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驶进来,普普通通地,只车身上贴着红条,上面用墨书着王氏团结奋斗图强。驶过爆竹声,下来了几位老人,无一不是佝偻着,颤巍着。
听大娘讲过,我们王氏本是山西太原世第,是后来才迁到豫章来的。几年前有次祭祖活动,她回到那里,山山沟壑,黄土干裂,她叹道,那地是真穷啊。我不禁想,在很多年前,那对被我们称为老祖的夫妇,会不会想到,有天,他们的子孙会穿过黄河来到江西,会想到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家,会成为遍布江西的大家族。
“子子孙孙,无穷尽也。”
如果有机会,得去太原看看,看看那片“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,拊我畜我,生我育我,顾我复我,出入腹我。”的源土。
我相信,当我经过,会有卷着沙的风刺来,痛触这千年的思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