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别,有时很简单,有时很心碎,有时零牵挂,有时泪雨下。离别的车站,拥挤的呼唤声,喧哗的问候语,一切嘈杂的惹人心烦,而融进我的眼里的那一点一滴,那质朴温馨的一句句,最能牵动我的心脉,最能挑起我的泪腺,最能冰封我的理智。今天,我紧紧拥抱即将踏入征程的亲人,明天,我只能远远挥动我的手,告别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。我想,这就是离别的路,总是在我们之间轮回。
肉弱强食的现代社会,一切生命的原始欲望在心底生根发芽,人们的性情开始浮躁,“陶渊明式”的田园惬意生活,已经无法抑制人类攀比的势头,轰隆轰隆的火车声,带走了一批批充满斗志的年轻人,我的父母无疑是其中一员。显然,卖火柴的小女孩已经消失殆尽了,但那零零星星的希望一直延续到现在,盼望的眼神飘向喧闹的火车站,充满希冀又略带绝望。贫穷的小乡村里,一双双无辜的眼睛打量这残酷的现实,那样悲悯、那样心伤。
没有人愿意忍受寂寞,没有人甘愿几世飘零,没有人厌恶不散的宴席,更不谈有人畏惧欢聚的幸福。只是一切皆为假设,而更有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”的历史存在力,所以,“离别”这个命题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是个必然。曾经突发奇想,围绕生活圈做了个实验,结论却让人大跌眼镜,暗叹人心怪哉?人们害怕分离却又逃避再见的机会,似乎偏爱偶然的相遇,总相信缘分天注定的宿命论,从未怀疑多年迷失的心有灵犀。
就算再怎么渴望,隐忍着、等待着,终于远方的身影慢慢靠近,心却开始发慌,从路口到家门里,二百八十步,一百八十步,八十步……十步,紧紧扯着衣角,眼睛开始模糊,想狠狠握着你的手,却害怕留恋那份短暂的温暖。走在路上,想起你们;吃饭时,想起你们;跑得喘,想起你们;路灯在闪,想起你们;你们在身边,也想起你们。不知道是太想你们了还是眷恋着那份纵容,我对你们的思念愈发浓郁。但事实上,我怯懦了,我停住了疾步的脚,突然宁愿藏进厚厚的龟壳里,或许太过骄傲,或许自卑心作怪,反正不愿以这般姿态再次重温曾经的那份美好。也许太过珍惜当初的那份情思,也许太过看重在你们心中的那份念想,也许太过害怕瞟见你们眼中深深的爱意。我依旧我行我素,明明痴恋那份久违的关心,却始终爱躲在角落里,偷偷窥看别人与父母间的亲密拥抱,随之暗嘲自己的懦弱。其实,我想走进与你们重逢的世界,我想询问你们近年的发展,我想紧握你们温暖的双手,慢慢倾诉多年的思念。
在我的眼里,未来很狭窄,一年光阴里,我总是习惯性麻痹自己,耳朵里时常幻听那熟悉的电话旋律。小朋友总是推搡着我,嘲笑我肮脏的衣物,难道真的等待了太久,始终只是个梦。害怕被遗忘,每个夜晚辗转反侧,任凭眼泪打湿枕巾,我不是因为悲伤才哭泣的,是寒冷的冬风吹的,因为眼睛酸。始终忘不了,淅沥的小雨中你的背影,泥泞小路上你的脚印,我站在路口挥了挥僵硬的手臂,带着点怨艾,决绝地转过身,紧紧攥紧拳头,想用掌心的疼痛掩饰脸上的悲伤,忽略那隐隐作痛的心酸。从邻家的姐姐闲聊中得知,幸福的笑脸是留给父母最好的礼物,我却开始尝试着叛逆,独留一脸孤寂,企图羁绊住你既定的脚步,但一切只在我眼前落空。是环境变了,还是你们的心境变了,为何我有种靠不近你们的心情?
如今的我,我迈出了小乡村的第一步,也许是心里积蓄已久的愤慨,置身于繁华的都市,心里莫名升起一阵危机感。我曾经以为我会坚守着那份坚持,绝不会让思念我的人重复我曾经的伤,然而,丰富新奇的校园文化掠夺者我的目光,我渐渐淡忘了那份初衷,一个星期、两个星期、一个月……时间永远扮演着诺言见证者的角色,因为太久了,久到都快忘了你们的容颜。不记得是那个夜晚,月光隐隐约约地照射在窗台,触摸着手机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“爸爸”,突然有些措手不及,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着,想起了幼年时经常看着爸爸电话号码发呆的那个我,持续的铃声唤回我久远的思绪。一句略带沙哑的“喂”,掐断了我准备好的所有感性的话语,忘不了那声混着浓浓乡音的小名,我的眼睛湿润了,却始终没叫出“爸爸”那个我练习了成千上万遍的称呼,原来,杳无音信并不是被抛弃,而是等待的那个人还没有做好爱你的准备。
我就是这样矛盾着,一直无声无息地“享受”孤独。人前,总伪装着坚强,离别似乎对于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,“在乎”这个词在我眼中太过矫情,拥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;夜间,我已经习惯暗自落泪,翻着日历数着父母的归期,默默地等待着车站的再遇。我也渴望时刻诉说彼此的誓言,温习着我们遗失的那份童真,把握着我们之间仅存的欢声笑语,但我就是这样不善表达,这样唯唯诺诺,这样莫名其妙。也许你们依然选择毅然决然地离开我,我也无可奈何,谁叫我如此害怕分离?离别的车站,我选择沉默,不是因为我很舍得你们,而是因为没有面对失去你们的勇气。我拒绝拥抱,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们,而是我害怕贪恋亲情的味道。我没有落泪,不是因为我并不难过,而是我希望记住你们最甜美的微笑。
这就是我,一个车站的过客。离别的车站,留下了我半世的忧伤,赠予了我一生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