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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芽怒绽

伶人心

发布时间:2014-06-17 点击量:

他说过:“别看我们在戏台上风流无比,其实心里比谁都寂寞。”

他说的她全都懂,她和他在一个戏班子长大,共同度过了人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岁月。

他们的戏班子叫做”百花戏班“是当地名气最大的戏班子,戏班子常年居无定所,谁家有红白喜事邀了他们去,他们就给人家唱上几天几夜,领了酬劳之后再去另一个地方。在我们这里,地方戏就是秦腔,特别是在农村,毫不夸张地说人人都能扯着嗓子吼几声,虽说当了戏子自然有了营生的活计,最起码衣食无忧,但父母都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去唱戏,毕竟戏子的地位不高而且东奔西走是一辈子的劳碌命。但她自小就偏偏喜欢唱戏,小时候她和老祖母一起住,在老祖母烧的热乎乎的忼上,她披着大人的衣服一板一眼的唱着《探窑》“父为儿择配难中选,才命儿飘彩结良缘,彩球儿打中贫穷汉。我父悔婚把脸翻,相府将我薛郎赶。三击掌气走王宝钏,誓死不回相府院。身奔寒窑到城南,曲江池畔烈马现。西凉兴兵起狼烟,我薛郎降马封官上金殿。那魏虎心中不服拿本参,说候军都府官太显。改调整西先行官,薛郎夫一去音讯断。儿在寒窑望眼穿,日夜忧思疾病染。只说母女相见难,幸喜今日娘来见。也算是疼爱儿一番!”她虽小小年纪但嗓音清越,抑扬顿挫,颇具有些范儿,特别是她那小大人似得动作,甩甩宽大的袖子拭泪等都把老祖母惹得呵呵大笑,她的老祖母也是个戏迷票友,就更爱一一指点她,她倒是学了不少戏曲。

那一年“百花戏班”去邻村演出,老祖母就牵了她的小手颤颤巍巍的去听戏,戏罢已经午夜时分了,她却意犹未尽,扯了老祖母的衣角嚷着要和戏班子去学戏,这班主正愁团里后继无人见着小姑娘有些悟性便暗中狂喜,第二日就去见了她父母,见她闹得厉害,母亲拗不过就由了她,于是她就跟了戏班走了。

他们班子里平时不演出时就在一块儿练功,这个团里就两个小孩儿,一个是她,另一个小男孩就是班主的儿子,那孩子比他略长几岁,平日里一起练功一起嬉闹倒是有了个伴儿。她长得清秀嗓音也悠扬就专唱旦角,那男孩子随了他爸爸,唱须生。两孩子的戏都是团里的老师傅亲自教的,平日里又一起练功渐渐变得异常默契,在台上更是有琴瑟和鸣之感。她唱《十五贯》“我爹爹贪财把我卖,我不愿为奴逃出来,高桥去把姨母拜,请她给我做安排,谁料想中途以上迷失方向,巧遇客官把路带,忽然间后面人声呐喊,原始邻里乡党紧追来,他说我私通奸夫把父害,偷了钱财逃出来,这真是大祸来天外,一祸未了又遭灾,大老爷详情细推解,查明了真情莫疑猜”他就在一旁嗤嗤的笑,因为他常常扮她的父亲,二人扮相一老一少逗得人乐不可支。

两人渐渐长大,逐渐成了戏班子里的角儿,可终究时运不济、命途多舛 ,听戏的人减减少了,戏班里的老一辈人也都唱不动了,体力不支再也无法走南闯北就都回家养老了。戏班子入不敷出,有人建议给戏班改头换貌,不唱戏了,改成个歌舞团倒比较有市场,他不从,不肯学那些艳俗的歌舞。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就成了戏班子的负责人,他不肯,旁人有什么办法,戏班子就只能靠他两人硬撑。他常常对她说:“只有在台上的时候我才会忘记烦恼,在台上我是三皇五帝,是大将军,是断案如神的官老爷,但是下了那台子我却什么也不是。“他的寂寞她当然最懂,在她看来戏子们最孤独的时候是什么?就是在曲终人散的后台,一个人默默卸去面上的妆。自小就这样的过来了,四处飘荡居无定所,可现在她却极度的想安定下来,有个家。但他不喜欢她这种想法,甚至嗤之以鼻,说的多了就对她吼:“我们生来就是唱戏的,除了唱戏我还能做什么?”

戏班子现在逐渐破乱,她的父母到底可怜女儿,很多次说服她回家去。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戏班回家去了。

又是许多年后 ,那是个阳春三月,她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拍着怀里的婴儿,嘴里哼着 ” 三月里来是清明,人面桃花相映红,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已开笑春风“身体倦怠,昏昏欲睡。忽然听有锣鼓传来,于是抱着孩子出门看看,原来是村口来了戏班子,那须生一开嗓子,她的泪就流了下来,那不就是多年不见的他吗?

二人在戏台后面重逢,他依旧嗤嗤的笑着,顺手接过她怀里的婴儿,把涂的厚厚粉脂的脸贴在孩子娇嫩的小脸上,孩子抓着他的须子逗得咯咯直笑。她的大儿子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,扯着她的衣角就嚷:“我也要和戏班子走”。她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两人对视了几秒便都移过头去。

作 者:段梓萌

供稿单位:财经学科部新闻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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